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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 斷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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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亮沒多久, 陽光就爬滿了枝頭。

霍明昭來到她的房間門口,如往常一樣,輕敲了三下房門, 隨後溫柔地說:“西西, 我要去趟公司, 你等我回來好不好?晚上我給你做你最愛的糖醋排骨好嗎?”

房間裏沒有回應。

但霍明昭知道她聽見了, 繼續和她告別, 聲音卻比剛才沈重了幾分:“西西,我走了。”

轉身的瞬間他深深地回望了一眼,眼底是濃濃的眷戀和不舍。

你贏了, 所以, 我放你自由。

不知過了多久,可能是一個小時,也可能是兩個小時,那道緊閉的房門終於緩緩打開。

三天不吃不喝,奚呦臉色蒼白, 眼窩深陷, 眼底也是一片青色,嘴唇因缺少水分而幹裂, 滲出血絲,她這個樣子, 一定難看極了。身體虛弱又無力,她只能扶著墻壁慢慢挪出來,短短幾步路, 額頭卻已經布滿了汗珠。

她好不容才挪到客廳,終於因為脫力,倒在了沙發旁。

客廳裏空無一人, 霍明昭真的走了,而且要晚上才會回來,這是她唯一逃離這裏的機會。靠著沙發緩了片刻,奚呦咬了咬牙站起來。

盡管從臥室到客廳,她幾乎費盡了力氣,但她還是緩慢地走到了大門處。

只要推開這扇門,她就可以離開這裏了,她的手慢慢放上去,輕輕一扭,啪嗒一聲,門開了,霍明昭沒有上鎖!

奚呦有一瞬間的驚喜,但是當她看到放在玄關處的車鑰匙,以及壓在鑰匙下面的現金後,她忽然什麽都明白了。

驚喜被無盡地難過和悲哀代替,她甚至有一閃而過永遠留在這裏的念頭。

留在這裏,陪著他,什麽也不管,她只是想要那個人而已。可這個念頭又很快被理智強行壓了下去,她又想起了這幾天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。

她知道自己絕食的做法卑劣,可她還是這樣做了,還是用這樣傷害自己的方式逼他妥協了。如果他在意她,愛她,那麽她就會贏。

終究是她贏了啊,但為什麽她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呢,反而心裏像是被密密麻麻的絲線纏繞住,一點一點勒緊,直至無法呼吸。

奚呦閉了閉眼,再睜開時,眼裏翻湧的情緒似乎已經被她隱藏了起來,裏面一片平靜。她拿起車鑰匙和霍明昭給她準備的現金,這時,一張夾在現金裏的紙條掉了出來,輕飄飄地落在腳邊,奚呦彎腰撿起來,上面是她熟悉的字跡。

——西西,飯菜在廚房裏溫著,吃了再走。

這一刻,奚呦再也忍不住了,她蹲在地上,雙手捂著臉,眼淚從指縫中流出,在嗚咽的哭聲中,她低喃他的名字,像是要抓住他留給她的最後一點溫柔。

“霍明昭……”

你怎麽,這麽傻啊!

——

昭明智谷總部大樓。

霍明昭心不在焉地開完會,剛走到辦公室門口,高大的身形突然晃了晃,還好陳馳見霍明昭狀態不好,一直註意著他,所以陳馳見他要倒下,第一時間就沖上前扶住了他。

陳馳滿眼關切道:“霍總,你還好吧?我打電話給李醫生,讓他過來。”

霍明昭這幾天也幾乎什麽都沒有吃,剛才他也只是感覺到頭暈和無力,他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,所以朝陳馳擺了擺手,表示不用麻煩:“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。”

陳馳扶著霍明昭坐到沙發上,又喝了點水,休息片刻後,霍明昭臉色果然好了些,陳馳見狀,也稍微放下心來。

過了一會兒,霍明昭說:“寶山區那塊地你盯好了,開標在即,我不允許出任何差錯。”

陳馳點點頭,表示記下了。

寶山區這塊地涉及到昭明智谷未來兩年的商業規劃,陳馳自然不敢掉以輕心,但凡對這次投標有威脅的對手,他都早早派了人盯著。

而且就在不久前,盯著泰陽置業的人也傳了消息回來,陳馳將情況匯報給霍明昭。

“霍總,最近江岑峰私下聯絡泰陽置業股東,打算重新召開股東大會將江沛川投票出局,但江沛川好像打算用寶山區這塊地保住自己的位置。”

陳馳看了一眼霍明昭,繼續說:“還有,派出去找李沿的人也有消息了,不過李沿警覺性很高,我們的人沒能帶回他,讓他逃了。”

“繼續找。”霍明昭揉了揉眉心,吩咐道,“泰陽置業那邊繼續派人盯著,這塊地,我勢在必得,江沛川他還沒有這個資格,和我搶東西。”

轉眼就到了中午飯點,陳馳見霍明昭心情不太好,便特意去一品居訂了午餐送到霍明昭辦公室,但霍明昭沒什麽胃口,吃了幾口後又繼續工作了。

積壓多天的工作量堆滿了霍明昭的辦公桌,一時半會兒也處理不完,陳馳想著以霍明昭工作狂的本質,今天肯定又要加班,於是提前訂好了晚飯和續命咖啡,可等到了下午六點,霍明昭竟然準時下班了。

陳馳覺得不可思議,但轉念一想,他老板都是搶過婚的人了,突然不加班多正常啊,說不定不加班,就是因為家裏有人等著他呢。

霍明昭離開公司後,直接開車去了附近的超市。傍晚的超市,排骨基本上都是挑剩下的了,霍明昭跑了好多個超市,才終於買好了新鮮的排骨。

他沒有耽擱,驅車離開,一路向南,回到酒莊。

盡管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,可是當他打開門,發現屋裏空無一人的時候,他還是覺得很難過,或許他在期待一個奇跡,他在賭一個可能,可是他還是輸了,她並沒有留下,她還是走了。

只要給她機會,她還是會選擇離開。

這就是她給他的答案。

霍明昭低頭看了看手裏提著的排骨,苦澀地勾了勾唇,隨後,面無表情地將它扔進了垃圾桶。

另一邊,奚呦已經回到了家。

奚凱榮病情加重,已經住院接受治療了,周曉年要陪著他,所以家裏除了傭人並沒有其他人。

奚呦身體有些虛弱,洗完澡後,她又吃了點東西,才回臥室睡覺,這一覺睡得比較沈,等她醒來,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。

她披了件衣服下樓,正好碰見了剛從醫院回來的周曉年。

周曉年看見她,先是驚訝,隨後目光變得覆雜,江沛川雖然對外宣稱奚呦受傷住院,但他並沒有向周曉年和奚凱榮隱瞞事實,所以訂婚當天,周曉年就知道奚呦是被霍明昭帶走的。

“你……”周曉年頓了頓,似乎是不知道要怎麽開口,“他願意讓你回來了?”

奚呦看著周曉年,她並不意外她什麽都知道,相反,她早就猜到了江沛川會把事實告訴周曉年,於是點了點頭。

但是她和霍明昭的事情她並不想多說,於是岔開了話題:“爸爸還好嗎?”

談到奚凱榮,周曉年目光柔和了幾分,但同時也染上了焦慮:“還是那樣,你有時間了也去醫院看看他吧。”

“嗯。”奚呦已經很久沒有這般同周曉年心平氣和的說話了,以至於說上幾句後,她和她之間似乎就沒有話題,只能幹巴巴地靠著一些無關緊要地話題維持著。

周曉年也感覺到,她可以再酒會上和毫不相識的太太們談笑風生,卻不知道要怎麽和自己的女兒相處,她看出了奚呦的不自在,而她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。

看著時間差不多了,周曉年準備出門,她原本就是回來拿一些奚凱榮換洗的衣服的。

奚呦送她到門口:“讓周叔送你去醫院吧。”

周曉年擺擺手:“知道了,你趕緊回去吧,穿這麽少,也不怕吹感冒了。”

奚呦接受了周曉年別扭的關心,目送周曉年離開後,她去廚房吃了點東西後,也回了臥室。

躺在床上的時候,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霍明昭,不知道他有沒有回酒莊,回去後看見自己離開了,一定很難過吧。

奚呦忍不住拿出了手機,她和霍明昭的聊天記錄很短,翻不了幾分鐘就又到了頭,但是她還是喜歡翻著看。

但這一次,當她看完退出來的時候,那個置頂的頭像突然就變了。

雖然還是一片黑色,可黑色中央的那朵玫瑰花不見了。

他不要他的玫瑰花了。

——

江家別墅。

江沛川結束應酬一身酒氣的回到了家,周助扶著他上樓:“江總,小心臺階。”

鄧瑜一向覺淺,聽到動靜就醒了,她開門出來,正好看見周助扶著江沛川上樓。

“怎麽喝這麽多?”還沒有走近,鄧瑜就聞到了江沛川的一身酒味,她搭了一把手,和周助一起將人送回了臥室。

周助這才回答說:“夫人,最近應酬多,江總今天高興,就多喝了一點。”

其實是公司那些股東,纏著江沛川,非要灌他酒,但江沛川吩咐過了,不讓周助和鄧瑜提公司的事,於是周助只能隨便找了個理由應付鄧瑜。

鄧瑜也沒有起疑,而且江沛川從來不和她說公司的事情,所以她根本不知道,現在江沛川在公司的情況。

現在時間也不早了,鄧瑜便對周助說:“小周,這麽晚了,你也別走了,就在客房休息吧。”

周助想了想,留了下來:“謝謝夫人。”

“沒事。”鄧瑜帶著他去了客房。

第二天醒來的時候,江沛川一陣頭疼,緩了好一會兒,他才起床。

洗漱後下樓,周助也已經起來了,正幫著鄧瑜,從廚房往外端早餐。

鄧瑜喜歡自己準備早餐,恰好今天周助也在,她就多做了一些。

“小川,快過來吃早餐。”鄧瑜笑著叫他。

江沛川走過去坐下,周助叫了一聲江總,又繼續去廚房幫忙了。

等到早餐全部上桌,鄧瑜和周助也坐了下來。

江沛川喝了一口鮮榨的豆漿,忽然想起什麽,問道:“汀汀呢?”

鄧瑜說:“汀汀在學校啊,你不知道嗎?”

“學校?”江沛川果然不知情,他微微皺眉,看向鄧瑜,“我記得現在還沒有開學,而且,她也沒有告訴我她回學校了。”

自從上次他懲罰了江汀後,江汀便一直躲著他,他也不在意,想著她自己會想通的。加上這段時間,江岑峰私下聯絡了不少股東,想在股東大會上將他投票出局,他忙著應付股東,收攏人心,也無心顧及江汀,卻沒有想到,她竟然不聲不響就回了學校。

而且,回學校為什麽夜不歸宿?

想到這裏,江沛川臉色沈了下來,吩咐周助:“你去查查,江汀在學校幹什麽,見了什麽人,為什麽晚上不回家。”

周助立馬應下:“是,江總。”

鄧瑜一聽,連忙叫住江沛川解釋道,“小川,你別讓小周查了,汀汀那孩子晚上不回來,是因為這學期她已經申請住校了。”

鄧瑜忽然察覺到了什麽,這兩兄妹向來親近,但江沛川明顯對江汀住校的事情毫不知情,而且那天訂婚宴後,江汀連著將自己關在臥室兩天也沒有出門,第三天便提出要回學校,那時候鄧瑜聽信了江汀的理由,也沒有多想,只覺得真如江汀所說,她想體驗一下集體生活,但現在看來,江汀突然住校,好像沒這麽簡單。

“小川,你和汀汀吵架了?”鄧瑜試探地問道,但心裏卻覺得這兩兄妹不會吵架,這麽多年了,江沛川有多寵著江汀,她是看在眼裏的。

“沒有。”江沛川感覺到很生氣,但是他不想在鄧瑜面前表現出來,於是快速地吃完飯,就和周助去了公司。

“江汀那邊,你派人盯著她。”江沛川忽然吩咐。

周助點點頭:“好的,江總。”

江沛川擺擺手:“你去辦吧。”

周助悄聲退下,離開辦公室,江沛川繼續處理工作,可十幾分鐘過去了,他依舊集中不了精神,腦海裏,全是那天江汀求他的畫面。

思忖了片刻,江沛川拿出手機給江汀打了電話。

第一個沒人接,他又打了第二個,這一次,倒是沒過多久就接通了。

那邊沒有說話,似乎也沒有說話的意思,也似乎在等他先開口。

江沛川便給了江汀這個臺階,主動詢問道:“汀汀,為什麽搬到學校住?”

江汀聲音淡淡的:“下學期課很多,每天都有早課,我怕遲到,所以……”

“說實話。”江沛川打斷她,語氣也重了幾分,“是因為哥哥懲罰了你,你討厭哥哥了,所以躲著哥哥,搬去學校?”

那邊沈默了很久,江沛川才聽到江汀說:“哥,如果從現在開始我學著一個人生活,當你準備收回給我的一切的時候,我會不會就能活的好一點?”

“還有,哥,你懲罰我,我不討厭你,但是我害怕了。”江汀聲音輕輕的,卻給江沛川一種什麽也抓不住的感覺。

她說,“你知道嗎?我每天都會做噩夢,夢到那個說永遠保護我的哥哥,親手把我推向了深淵。”

“哥,我求你了,我當時求你了,可你沒有回頭。”

所以,我害怕了,我也放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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